朝暮不见岁岁安全本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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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暮不见岁岁安第2章 大梦未明结缘劫现（2）在线免费阅读

第一眼瞧见的瞬间，柳清樾被吓到。

他以极快的速度冷静下来，嘴角扯出更夸张的弧度，面不改色心不跳，狠狠一拍桌面，厉声喝道：“你知道我的脾气，如果是小季，再装神弄鬼我不介意把你揍得鼻青脸肿。如果是邪祟，你就等着我掐死你。”

话落，季灼雪的喉咙发出的嗓音变得尖细刺耳，像女子嘶吼般，而他本人的姿势越发妩媚妖娆，哼哼道：“我辗转多年，好不容易见你一眼，居然还是借别人的身子，你就这么不领情么？”

柳清樾废话不多说，一巴掌扇偏了季灼雪的脑袋。

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似乎与泼人一桶从头淋到脚的凉水无异，季灼雪捂着泛红的脸颊扭过来，泪眼汪汪。

“我睡着了……你也没必要这样教训我吧？”

柳清樾漠然道：“女鬼附了你的身，还对我挤眉弄眼。”

季灼雪沉默几秒，大拇指翘起，道：“打得好。”

柳清樾道：“近三日，我熟悉了晋州城中许多，比如说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存在，但是目前不见神仙，又或者说，你看的那些小说里的离奇，这里基本上都有。”

季灼雪抿了抿嘴：“好好好……”

“受到你的熏陶，我也习惯了真正有鬼怪的日子，只是……梦里未出现过女子，刚才那位又似乎认识我？”

季灼雪道：“你去问问人家。”

“没见过，不去。”

季灼雪挑眉，道：“你这几天怎么熟悉的？”

柳清樾道：“首先，有孤魂野鬼于子时后在鬼道里闲逛，没钱了来偷我的。”

季灼雪：“？”

“被我发现了之后，原本我想息事宁人，没搭理，但它们以为我被吓死了，没头的身子还探到我旁边看了很久。”

季灼雪：“？？？”

柳清樾撩过耳边碎发，道：“其次，昨日晚日落西山，有个小孩儿摔了，我去扶他，看出来是鬼魅的时候已经晚了，他在我面前……把脑袋、上半身、四肢分开了，还在哈哈笑。”

“后来因为我忙着去买小吃不理他自己走了。”

季灼雪：“……”

柳清樾耸耸肩，道：“刚才老板娘来提醒，怕是担心我们会不怕死又去作死，城中每逢上元、清明、中元，都在酉时后不允许外出，咱们好好待着等天明就是了。”

季灼雪好奇道：“为什么不让出去？你知道的都同我说说～”

柳清樾揉了揉眉心，道：“故事有三个版本，归纳起来都是女鬼因种种索命。”

第一个版本，是柳清樾初来乍到在百姓们口中得知的。

说是晋州百年前的一位君主，有一位陪他一步一步登上高位的发妻，便也是当时的一国之母。原本两人恩爱非常，是城中的一大佳话。但不多时，君主就被外邦送来的美人迷了心智，日日沉溺于温柔乡，不顾前朝后宫。

皇后本就是孤女，无父无母、无亲无故，与皇帝在少年时期就认识，算是青梅竹马。她认为陛下最起码会顾及旧情给她面子，便遵循太后的意思去劝导，哪知君主冷嘲热讽，闹的急了当场废后，将皇后扔到了民间达官显贵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，让她自身自灭。

如若说她为何成煞……一腔真心喂了狗，谁又会心甘情愿呢？

季灼雪不禁唏嘘道：“这年头，愿意陪着心上人受苦的不多了，更何况还是一心一意待他的发妻，这人……恕我才疏学浅，就骂得个昏君。”

第二个版本，柳清樾在街边话本子里看来的。

故事的主人公家世显赫，是皇帝重用的丞相的女儿，她与宰相之子心意相通，可双方父辈是劲敌，宰相便也瞧不上这姑娘。

可后来不知宰相从什么地方看到这姑娘本尊或是画像，竟是丧心病狂想纳她为小妾，姑娘宁死不屈，宰相认为这事儿传出去闹的不好看，便用了下作的手段，搞垮了丞相一家，又假惺惺在皇帝面前求情，留下姑娘一命，被扔入青楼。

宰相明知自家独苗喜欢姑娘，却不让两人相见，本来就身患顽疾的少爷病逝，宰相又“大发慈悲”带来姑娘，说让他们成亲，当做了一件好事，却不知等待她的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冥婚。

而冤屈缠身的女子化身鬼魅困住宰相一家的灵魂，不许转世，这是她暂且能做到的报复的办法。

季灼雪打了个寒战，道：“我靠……这……这……这要是真的，我……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了，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糟老头子？”

柳清樾坐在铜镜前梳理长发，额前发丝拉到后侧盘起发髻，不慌不忙道：“话本中的故事和我们那个世界的故事书区别不大，都是些传说，故事多有编撰和想象的地方，但是难说……旧时代确实可能出现这些。”

季灼雪追问道：“那……第三个版本呢？”

柳清樾道：“不清楚，我了解到最清楚最详细的只有前两个版本，第三个……是客栈老板娘简洁告诉我的，大致为轮回道上的魂魄看到一位濒死的女子和她生前有相同的遭遇，一时急火攻心，附身后开始报复肆虐。”

“可我觉得……这个版本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
“至少，我遇到的女子皆心灵纯洁，不是会随意作恶的那种。”

季灼雪附和道：“我也是。”

新房间两张床面对面，屏风后的镜子直直对着床铺，呆久了不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。若是深夜开门进来，必然会被照映出的身影吓一大跳，且桌子似乎焊死在地上，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安排布局的。

——深夜，亥时。

柳清樾凝望着天花板的木头纹路，假寐片刻后忽然惊醒，他便再没了睡意。

季灼雪缩在被子里，露出亮晶晶的眼睛，想来他也失眠了。

“你打算先把晋州调查清楚吗？”

柳清樾道：“不，晋州太大，就是想调查也不一定调查得完。我们顶多再留三天，我不能保证城内就一定有我想要找到的人。”

季灼雪道：“你怎么就能保证那是个活生生的人，而不是阴桃花？我听爷爷说，梦里能够清晰看到脸，而且对方告诉你很多有用信息的都是阴桃花。”

柳清樾翻了个白眼，道：“大半夜的。没找到就回去了的话，我就当做那真的只是个心烦意乱构成的虚拟人。”

季灼雪那边静默了许久，他倏然又打破了夜的寂静，道：“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吓到你，你可以揍我。”

柳清樾轻笑出声，道：“你说。”

“我和爷爷说起时，他曾告诉我，你这个状况跟‘托梦’很像，可‘托梦’这种东西可从不用于比作活人啊。”

“我知道。如果真是假的，就当这是一次遥远、有趣的旅行。我其实也只是想搞清楚心中的疑惑，解开心结罢了。”

“那我们明早……”

“嘘！”柳清樾突然翻身坐起，死死盯着屏风后里屋的窗户。

季灼雪侧身卧躺，视野内只能勉强看到柳清樾的床铺，忙去根本看不到平行于门的那道墙，可看到柳清樾严肃的神情中不免染上警惕和慌乱，立刻惺惺闭上嘴。

窗纱外有淡淡的烛光，映射出二楼横栏、房梁以及一排有序游荡的影子。

如果形容是“人”的话，影子的线条又勾勒得太过僵直。

数其头的数量，影子共有七个。它们双手搭在前一个影子的肩头，有序地踏步，最前面那个似乎没有双臂。走廊狭而窄，到头了又掉头继续走，如军中将士操练站队。

柳清樾小心翼翼靠近门边，门和窗中间有一堵墙，能正好将躲在屋内这个范围里的人的影子和身形完美掩盖。

季灼雪心中阴恻恻不安，坐起身来。

柳清樾目光如炬，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。他听到有人叩门，但叩的是隔壁的房门。一青年慵懒、满含困意的嗓音夹杂着不耐烦，还未问出“谁啊”的话，就没了动静，“噗呲”一声后，仿佛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。

他们这边的窗户被溅上一行深色液体。

柳清樾心道：“是血么？大庭广众害人……还是团伙作案么……还是说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？”

“叩叩……”这次，是他们所处的卧房的门响了。

屋内的二人屏住呼吸，生怕发出一丁点微笑的动静。

良久，叩门的生物仍然没有离开，而是由两下、两下的敲门变成了无数只手乱拍。力度不变，声音不变，更密集了。

季灼雪用嘴型询问柳清樾，费力拼出四个字：“符纸要吗？”

柳清樾很快回应他：“你给我也没用，我不会使。”

季灼雪轻手轻脚走近，从口袋里摸索出皱巴巴的黄符，轻轻弹了两下，像是鼓足了勇气，抬手“啪”的一巴掌糊在两扇大门中间的缝隙处。

外面果然没了动静。

两人还未松口气，不慌不忙的敲门成了最大力度的撞门。

柳清樾嘴角抽搐，眼看着锁扣松脱，他一把抓住季灼雪的手腕，准备破门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靠床的窗户一跃而下。

可能非死即残，但总比在这个小小房间里等死的好。

“抱歉，”红光闪过，周遭顿时恢复难得的平静，“家中养的玩物跑出来扰了诸位清静。”林籁泉韵般的昂音分外让人舒心。

窗纱倒映是男子棱角分明的侧颜，他拍了拍身上的灰，道：“房中的百姓，此处今夜必然不安宁，可信在下带您离开？”

季灼雪问柳清樾：“外头是谁？”

柳清樾拽过斗笠，摆正安放在头部的位置，笑道：“多谢公子搭救，我们这就出来。”

他又轻声答复：“是活人，第一预感是好人。”

门外男子身着深蓝色长袍，腰间系着一根琥珀色束带，身侧垂着的手腕处有无数红线缠绕交错。他如瀑般乌黑的发丝用上好的无瑕玉冠盘了起来，褐红色的双眸中荡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
柳清樾和季灼雪并肩跟在男子身后，漫步在荒无人烟的大街，回首望去，刚才的客栈早已淹没在浓雾中。

“二位小公子莫再回头看了。”

“肩头的两盏灯已经灭了。”

柳清樾表情微僵，他少时听过家中老人说入夜时每人身上都有三盏灯，保证阳盛阴衰。左肩头右肩头分别有一盏，还有一盏在头顶……这对他而言，似乎与哄小孩儿的话没区别。

季灼雪压低声音，道：“嘿，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了，以后我老了也随意唠叨几句，让小辈们害怕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笑到这里，他笑不出来了。上扬的嘴角缓缓放平，眼底迷茫和惊讶混为一谈。

前方的男子回头时与柳清樾对视，竟是莫名其妙放慢了脚步，目光再离不开那张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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